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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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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留下的塗季甫和宣元心杵在玄關。

他問:「你不舒服嗎?」他惦記著她頭暈不適的樣子。

「我沒事。」她其實好得很。「剛才那位小姐是······」

「她是總經理的老朋友,今天就是約她吃飯。她要辦慈善活動,義賣二手名牌衣,邀請名人走秀宣傳。」塗季甫苦笑。「真不明白她為什麽會想到我。」雖然開廣告公司,但他很低調,不算是名人吧?「她好漂亮。」

「我覺得她很可怕。」纏功太恐怖了。

「是因為她太漂亮,讓你有壓力吧?那個香吻沒讓你放松一點嗎?」

「有啊。感覺像是被吸盤黏住臉,嚇我一跳。」看她被逗笑,他也微笑,朝擱在一旁的咖啡擡擡下巴。「你煮的?」早就認出杯子是他架上的。

「嗯,老師喝你煮的,也想讓你嘗嘗我的手藝,趕快趁熱喝看看。」

宣元心很期待地看著他端起咖啡,先嗅香氣,文雅地啜飲一口,細細品味。他濃密的黑發垂落在前額,光線在他發絲和低垂的濃密睫毛上閃耀,看來英俊非凡,她看得著迷。咖啡廣告真應該找他去拍······

然後,他嗆到咳嗽,俊臉有點變形。

「很難喝嗎?」她洩氣。

他咳著。眼中染著笑意。「還不錯。」

「你老實說,什麽評語我都能接受。」

「真的不錯。」咖啡的好壞已經不重要,因為是她第一次親手做東西給他,他飲下去的不是咖啡,是心悸的喜歡。

「你的表情明明像在喝農藥。」她垮下雙肩。「可能我太久沒煮了,本來就煮不好,更退步了,只要多練習幾次,手感應該會回來。」

他笑了。「要不要我教你?」

教她宣元心驚喜。「好啊好啊······」她忙不疊點頭答應,這意味著和他有更多相處的時間了。

和他相視而笑,望著他深邃眼眸,她心跳飛快,好像飽飲醇酒後的醺醺然,好像在暖暖日光裏飛翔。縱使抗拒過,她感覺到自己還是逃不開,心一點一滴在淪陷,她的防禦在潰敗。她試圖抵擋他,但失敗了,為什麽感覺一點都不難過?

「我有些文件要給你整理,跟我來。」

「是!」她精神十足地應聲,腳步輕快地跟上他。

塗季甫走在前頭,偷偷高興。他的邀約很自然,她答應得很快,是不是跟他一樣期待啊,感謝阿法的計策,真的奏效了,和她進展得這麽順利,感覺好得不可思議。

總經理要請客看電影,員工們反應熱烈,尤其當莫奎法豪邁地宣布課攜伴一名,員工們高呼萬歲。慷慨的老板,是員工最好的福利啊!

「公司最近賺很多錢嗎?總經理怎麽突然想請客?」小甲問。

「是的,第一,因為公司最近賺不少,我想犒勞各位。第二,因為那天是重要的紀念日。」莫奎法笑瞇瞇。

「什麽紀念日?」正在寫行事歷的塗季甫分心詢問。

「那天是我和我家卉卉交往兩個月的紀念日啊!」莫奎法捂著胸口,一臉陶醉甜蜜,引來眾人韃伐的噓聲。

「上司放閃光算不算職業傷害?勞保會不會理賠?」單身男同事們被刺激到了。

「請員工去看你跟美女約會,你真的是想犒賞我們嗎?其實是想傷害我們吧?」

「談個戀愛這麽高調,你知道這對我們的士氣打擊有多嚴重嗎?」男同事們又羨又妒,圍剿總經理。泣,近來整天被放閃光,一有女朋友了不起喔!

宣元心忙著登記人數,覺得奇怪,一般人慶祝交往紀念日,都會想和愛人甜蜜地消磨兩人時光吧,總經理為什麽要拉一堆人作陪?

姚宛蓉來到她身邊,傲慢地宣布。「我要登記攜伴。」態度很拽,倒像請客的人是宣元心,她參與是賞臉給她似的。

「好的,我記下了——」宣元心做註記,順口問:「你要帶誰去?」

「我男朋友。」姚宛蓉傲然瞟她一眼,逕自踱開。

一個男同事擠到宣元心身邊。「小宣,那天我跟你坐好不好?」

「我也要,他做你右邊,我坐你左邊,剛剛好!」另一個人擠過來。

第三人擠來。「餵,你們怎麽可以擅自決定?我也要跟小宣坐,抽簽啦!」

「座位應該要當天才知道吧?」對男同事的盛情,宣元心很為難,她想和總監一起坐啊!

「你們閃邊啦!小宣的左邊我預定了,她的右邊也有人了。」小甲涼涼說。

「誰?」男人們異口同聲質問,是誰竟然來暗的,搶先卡位?

小甲賊賊地瞄塗季甫一眼。「反正不會是你們啦!」

「還有人要登記嗎?」宣元心問,但心思早就飄到周末去了。

她是助理,總經理應該會把定位的事項交給她負責,這一來她就能在電影票動手腳,跟總監一起坐······她低下頭,興奮地暗自計劃。

那邊,莫奎法把好友拖到角落叮嚀。「那天我會安排你跟小宣一起坐,你好好打扮,穿帥一點,這幾天想一想看電影時要做什麽,自己沙盤推演一下。」

「要做什麽?」塗季甫茫然,在電影院不就好好坐著看電影嗎?

「做什麽?還能做什麽?」莫奎法很受不了地抱頭,激動得比手畫腳。「在黑漆漆的電影院裏面,最適合對你的女伴動手動腳、為非作歹啊!這不需要我教吧?機會難得,你要好好把握,用力發揮男人的本能,懂嗎?」

「男人的本能,是指——」

「······你要不是我死黨,我真想巴你的頭。」巴到開竅為止!莫奎法籲口氣,冷靜,好友在感情方面很單純,正需要他的經驗指導。

他耐心開導,循循善誘。「本能——簡單來說,就是相對你心愛女人做的事。看著她,會想拉她小手吧?會想摟她吧?很想吻她,吻了之後還想做更多吧?你想對她做什麽,就放膽去做!」

「可是,在昏暗的地方,這樣對女性不太好吧?」因為第一計奏效,塗季甫現在對他很信服,但好像太過火了,萬元被當成急色鬼,不就前功盡棄。

「不會啊,我都這樣,越暗的地方我越亂來。」

「······」

「你相信我啦!男人要有點侵略性,要強勢,女人喜歡男人適時的強硬,懂嗎?要讓女人感覺你需要她,渴望她,她才會更喜歡你!」

塗季甫面露為難。真的是這樣嗎?他當然會想親近她,但不是這樣躲在暗處,偷偷摸摸來,像乘機占她便宜似的,這樣對她不禮貌,這也不是他的作風——

「我不是不信你,只是不想惹小宣不高興。」但回想過去,不就因為他太木頭,關鍵時刻不懂行動,不解風情,戀情才多次失敗?這回要他積極,他要振作,牽牽小手是吧?這種等級,他當然做得到。

「安啦,我幫你設計的情況很自然,我特地挑了那種片子,那種最合適男人假裝英勇、女人假裝柔弱的好片子,你只要等小宣主動向你尋求安慰時,順勢牽住她的小手就萬事OK。」莫奎法給他打氣。「電影院是把妹絕招中的絕招,我保證一定成功!」

周末當晚的街頭,霓虹閃亮,人車擁擠。

電影開演前二十分鐘,「Aqua」的員工們大致集合完畢,大家分工合作,有的去買飲料零食,有的在計劃著續攤,看完電影去唱歌,七嘴八舌地討論中,順便熟悉彼此的眷屬。

錢宥霖禮貌地點點頭,縮頭縮腦地躲在女朋友後邊。

慘,都怪姚宛蓉沒跟他說清楚,早知道今晚是「Aqua」的員工活動,打死他也不來,幸好宣元心遲遲沒出現。

「沒想到姚姐的男朋友這麽斯文。」小甲話中有話,她沒說的是——好像母豹配小羚羊,男方顯然被壓得死死的。

「跟我們總監是同類型的耶。」男同事插口,對錢宥霖的敬意油然而生,馴獸師可不是誰都敢當的。

趁眾人閑聊,錢宥霖把女友拉到旁邊,小聲問:「我們別看電影好不好?」

「為什麽?」

「我不想看電影了,我們去別的地方吧,去逛街逛百貨公司?你不是一直想買新的高跟鞋,我陪你去好不好?」想到等等前後任女友「相見歡」,錢宥霖頭皮發麻,以姚宛蓉強悍的個性,那場面不只是難看,絕對是災難。

他不想讓這兩個女人會面,元元肯定敵不過兇悍的姚宛蓉,他已經愧對宣元心,不想讓她再面對現任女友的為難。當然他也很怕姚宛蓉對他發飆。

「昨天說要看電影,你不是很期待嗎為什麽突然不想看了?」姚宛蓉犀利地註視他。

「我以為只有我們兩個。沒想到有這麽多人,我跟他們又不熟,沒話講,怪怪的。」

「怕什麽?有我在啊,你不是常會和客戶應酬把這當做應酬就好啦。」

「我就是覺得別扭嘛,我們去別的地方好不好?」

「來都來了,突然走掉很奇怪。」

「拜托啦......」

「別說了,至少等電影看完吧,等等我們走我們的,別跟大家一起去唱歌就是了。」要是一般男人這麽小家子氣,姚宛蓉會不耐煩地賞白眼,但當他這麽賴著她撒嬌,她拿他沒轍,唉,孽緣,就是拿他沒辦法。

莫奎法問「人都到了吧?」

小甲點人頭「小宣和總監還沒到。我催他們一下——」她拿出手機,卻被莫奎法阻止。

「我打給他們吧,你們先進去。」

大家嘰嘰喳喳地魚貫進入電影院,姚宛蓉也拖著不情願的男友進去,人行道上只剩莫奎法和鄂卉中。

鄂卉中瞧著男友,他沖著她微笑,雙手捧住她臉蛋,溫柔地親親她額頭,拇指輕撫她額前發絲,他溫暖的手心熨燙著她晴頰,她感覺陶醉——且慢,他們留在外頭不是為了親熱。

她眨眨眼,問「你不是要打電話」

「打什麽電話」他把玩她的卷發,懶洋洋反問。

「催季甫和助理啊。」

「幹麽催,等他們自己現身就好啦。」

「你在打什麽主意」鄂卉中後退一步,打量男友,他的神情很可疑喔。

「我在想......」莫奎法把她拉回懷裏,下巴親昵地磨蹭她額頭。「我們別進去看電影了,去別的地方吧,就你和我。今天是我們的交往紀念日啊,幹麽跟這堆電燈泡一起過?」

「約一堆電燈泡出來的不就是你嗎?你老實說,你對季甫說了什麽?」跟一堆員工消磨周末,卻獨獨撇開好友,太古怪了。

「在男朋友面前聊別的男人,代表這女人想讓她的男朋友吃醋。你是不是很想測試我對你的熱情?好,我們別看電影了,去我家——」他顧左右而言他,試圖轉移女友的註意力。

「莫奎法——」她甜笑,纖細指尖輕輕刷過他喉結,掐住他脖子。「你要是不老實說,我今晚就讓你的熱情沒地方發洩,你想試看看嗎?」

他哈哈笑,女友威脅他的模樣好性感啊。他低頭,高挺的鼻尖抵著她蹭,俊美臉龐漾著迷人淺笑,像個純真天使,很無辜的辯解。

「我會對他做什麽他是我麻吉耶,我要是對他做啥,那也是為他好呵——」

不對勁。

塗季甫站在電影院門口,口袋裏揣著兩張票,四周是排隊的人群,打扮入時的男女、吵鬧的說話聲、攤販的叫賣聲、爆米花的奶油香,聲音紛雜,視線中熙熙攘攘。

他張望,觸目所及沒有半個熟悉的人影,他越等越納悶。電影再十分鐘就開演了,為什麽只有他一個人到場他拿出手機撥給莫奎法。

「唷,小塗塗小宣跟你在一起嗎?」

「她還沒到,你在哪裏?大家呢?」

「我們在電影院裏啊。」

怎麽可能「你們什麽時候到的我怎麽一個人都沒看到?」

「為什麽喔,我想想——可能是因為我們在A電影院吧。」

什麽?塗季甫倒抽口氣。「不是約在B電影院嗎?」

「這樣的,我剛發現前天發mail時弄錯了,我給大家的mail寫A電影院,給你和小宣的卻寫成B電影院,連電影票都給錯,啊哈哈哈,你看我好糊塗啊!」

糊塗個頭!他是故意的!塗季甫沈住氣。「好,我現在趕過去你們那邊,你有多的票嗎?」

「沒有!有也不給你!」莫奎法哇哇叫。

「行,我自己買。」

「來不及,我們這邊早就開演半小時了,何況你一個人過來,要把小宣丟在那邊嗎?」莫奎法很無奈。「你怕什麽這是跟她獨處的好機會啊,沒人打擾你們。」

「......我沒心理準備。」就這麽跟她單獨相處,形同兩人約會,太快了,他會慌。

「那趁她來之前作好心理準備。難道你不期待嗎?」

他當然期待,作夢都在等這一刻,但越是期待,他越慌張,越想越多,怕搞砸。他嘆氣。「我怕我會做錯什麽,惹她生氣。」現在要和好友討教也太遲了。

「只要你用珍惜她的心意去對待她,就不會做錯事。乖,不要糟蹋我這個精心的布局,不準過來喔,今晚十二點前要是讓我看到你,我就跟你絕交。」莫奎法嚴肅而邪惡地交代。「星期一看到你,你如果還是處男,我也跟你絕交。掰掰,好好享受今晚!」

「我不——阿法!」好友掛斷了,塗季甫哭笑不得地收起手機,猛然看見宣元心站在面前。她都聽見了他尷尬,強笑。「你幾時到的」

「剛到。對不起,我搭公車來的,沒想到賽車,我趕緊下車,一路跑過來。」

宣元心兩頰紅撲撲的,還有點喘,左右張望。「大家呢。」

「他們......先進去了。」塗季甫心虛,他最不會說謊。

她聽了,仰起臉,若有所思地望著他。

他緊張。她識破了吧這種做法太明顯了,不如主動坦白吧,雖然是好友的主意,但要追她的是他,他會扛起責任,就說是他故意安排這場面,要是她拒絕,甚至生氣——

「我可以去買爆米花嗎還來得及吧」宣元心問,她喜歡爆米花,看電影若是少了它,就像煮菜忘記放鹽。

她沒起疑他啞然。「我去買吧。」把票遞給她。「你先進去。」

片刻後,黑暗中,在一群陌生人之中,他們並肩坐著。電影開演了,大銀幕上,人物說話奔走,光芒映射在一張張專心的臉上。

「一起吃吧。」宣元心將爆米花擱在兩人間的座椅扶手上,輕聲說著。

她一定發現四周都沒同事了,可是她什麽也沒問。她的默許鼓勵了他。

但這桶天然屏障大得像一座山,他根本碰不到她的手。為了清除阻礙,他拿起爆米花桶放在腿上,感覺她轉過頭詫異地註視他。

「我也喜歡吃爆米花。」他解釋,耳根發燙,因為自己想的根本和爆米花無關。

「喔。」她微笑,沒多問,轉頭看電影。

莫奎法所謂適合約會的好片,原來是恐怖片。熒幕上血肉橫飛、血流成河,嚇得觀眾不時驚呼,塗季甫看前方的情侶抱在一起,右側兩位妙齡女郎遮眼驚叫,後頭幾個高中生在比賽尖叫聲,而他左邊的女孩呢?

她津津有味地吃爆米花,興致盎然地欣賞劇情,膽子比整座電影院還大。

她的柔弱害怕呢看來沒帶出門,他的英勇氣概呢無用武之地。這片子畫面寫實,特效很讚,讚到他想吐,爆米花的香味害他更反胃。

「總監你怎麽了」宣元心發現身邊男人頻頻閉眼。

「我眼睛有點不舒服。」總不能承認他怕恐怖片。

「那你把眼鏡拿下來,按摩一下眼睛周圍。」

他茫然望她,不明白。

「眼睛附近有穴道啊......」新一波尖叫淹沒她的話,宣元心靠向他,伸手拿下他的眼鏡,要他閉上眼睛。因為黑暗,她得靠很近,才能仔細指點他眼睛周圍的穴道。

「眉毛這邊有三個穴道,眼眶下面也有,眼睛不舒服時就閉上,按摩這些地方——」她的指尖溫柔地在他眼周輕點。「記得了嗎?」

「記不住,穴道位置太多了。」他緊閉著眼,假裝很困擾地皺眉。

她不厭其煩地再示範一次。「這樣呢」

「還是不行,記了一個,就忘了前一個。」他耳根泛熱。原來自己也挺會說謊的,他忍不住在黑暗中偷偷微笑。

原來閉著眼睛,比較容易說謊。原來為了享受她的親近而說謊,感覺這麽甜蜜。是這麽樣甜蜜,所以他更感到過往活得多空虛,因為戀愛老是失敗,於是寄情工作,讓自己忙碌,對感情麻痹,知道對她動心。

塗季甫忽然發現過去活得多寂寞,忽然發現在她身邊,自己是這麽放松,會有頑皮的念頭,也更有笑容,寂寞呢寂寞被丟到遙遠天邊,他不再覺得寂寞,卻害怕——她會接納他吧她對他有同樣的心動嗎

不明白自己很孤寂時,孤寂很好忍受,當陷入愛的渴望,折磨卻比孤單時更深、更磨人。愛情這過分的東西啊,擾亂他的平靜,卻不保證給他美好的結果。

「不然你別記穴道位置,就把眼窩這一圈都按摩過,會酸的地方就多按一下,這樣就記得了吧」宣元心拉著他的手,指點眼窩的位置。

在電影院做眼睛按摩太刻意啦!明知他不是眼睛不適,她想笑,可是又喜歡和他這麽親昵。她柔聲問「有沒有覺得比較好?」

他睜眼看她。「好多了。」他沙啞的口吻、熱叨的眸光,害她心律不齊。

看完電影,兩人站在街上,早就忘記今晚是和同事出游,心中只想著彼此。

塗季甫假裝看表,宣元心佯裝檢查手機訊息,同時裝忙卻存想同一件事——有什麽理由可以不回家?

「要不要去吃宵夜」他先開口了,提議著。

「好啊。」宣元心低頭,抿嘴笑。他也舍不得就此解散嗎?

「你想吃什麽要不要吃冰」

「好啊。」

「還是吃豆花我知道一家很棒的豆花店。」

「好啊。」

「還是吃炒面,這附近有一攤不錯,就在街角那邊。」

「好啊。」

「我看吃罐頭好了。」

「好——」她閉嘴,看他。他在笑,她第一次看見他這麽孩子氣的表情。

「你根本沒在聽我說話,我說什麽都好。」他取笑她。

「我有在聽啊!我只是覺得你說什麽都好,我沒意見嘛。」只要跟他在一起,她不在乎宵夜吃什麽。

「喔」他瞅著她。「要是我希望你今晚別回家,你也答應?」

她臉頰頓時熱辣辣,這問題好大膽啊,要答應嗎這樣好像太快了,不答應嗎可是,她也有點期待——期待唉唉唉,好害羞啊......

「你要是答應,我就——帶你回公司加班。」他說完,哈哈笑。

可惡,他在捉弄她她臉色一變,杏眼微瞇,握緊皮包,厚,真想打他,害她想入非非,原來他在開玩笑「今天是周末,你還講加班,很殺風景耶。」

「會嗎我平常周末沒事,就自己到公司加班,已經習慣了。」

「放假的時候要好好休息充電才對啊!你該不會每個周末都加班,虐待自己吧」她驚訝,他是老板耶,要偷懶很容易,還這麽拼

「加班促進公司業務,有錢賺,何樂而不為我不覺得是虐待自己。」他生活單純,不擅交際,偶爾有應酬找上門,也都交給長袖善舞的莫奎法去對付,關起門來獨自工作是他的最愛。

「加班是不得已的啊,一周七天,工作至少占了五天。而且工作會換,要跟你過一輩子的好友親人呢?你給他們的時間不到兩天,又把應該給他們的陪伴折算成自己的薪水,你不覺得內疚嗎?」她不禁想到前男友,瞧她第一次為工作沖刺,就把感情賠掉,不勝唏噓。

到現在她仍認定是因為太投入工作,男友才會甩掉她。

他想了想。「你現在是在警告我,我給員工太多工作,害你們沒有時間陪家人嗎」他挑眉,擺出老板的威嚴,開玩笑地質問她。

「啊,怎麽會呢我們總監和總經理最英明,又體恤員工,Aqua是業界最有人性的公司,我能順利應征進來,好高興啊!」

她趕緊諂媚。

「員工認為公司有人性,就表示你們太閑,看來應該給你們增加工作量。」

「不要啦!加班的話,我就沒辦法像這樣跟你出來看電影了......」

「你喜歡和我出來看電影」他眸光炙熱地閃爍。

他的眼神害她沒辦法呼吸,紅著臉蛋小小聲說「喜歡啊......」

然後,他沒再說什麽,在暧昧氣氛裏,和她走上天橋。

宣元心默默踏上階梯,心跳好快,卻有點悶。她的心意已呼之欲出,他的反應怎麽如此平靜?是她表示得不夠?還是他故意吊她胃口?

塗季甫腳步輕快。她的話令他好快樂,啊,感謝好友的安排,本以為會失敗的夜晚變成大成功,他深受鼓舞,充滿信心。

說不定今晚就有機會將感情化暗為明他緊張地想,要謹慎計劃,小心從事,絕不能搞砸——

「你想好要吃什麽了嗎」

宣元心猛然回頭。「我決定要——」沒註意他緊跟在後,她一回頭就被他迎面撞上,差點滑下階梯,她驚呼。「啊!」

他接住她,雙臂緊緊抱擁她,唯恐她摔傷,霎時,像有一股電流穿透皮膚,劇烈沖擊神經。他很驚訝——早知道她很嬌小,卻沒想到她嬌小得幾乎填不滿他懷抱,他的手緊扣在她腰後,緊挨著那美好的弧度,心坎震悸。棉花糖沒有她軟,陽光沒有她暖,抱著小巧的她,就有一股克制不了的憐愛,和強烈得令他疼痛的欲望同時爆發,幾乎難以承受,連呼吸都顫抖了。

宣元心不敢動,感覺到他有力的身軀像鋼鐵般強硬,又似羽絨般溫柔,世界好像縮小消失,在這美好的擁抱裏,她想站穩,怯怯伸手按住他肩膀,感覺他剎那繃緊,更仿佛挑動了一把強悍的火焰,她覺得像被燃燒,發燙的胸口麻麻的。

當他溫暖的唇刷過她頰側,她心跳如鼓,口幹舌燥,顫悸從肌膚蔓延到心底最深處。他要吻她嗎?

他放開她,雙手握住她小小的肩膀,眼神堅定地望著她,望得她膝蓋虛軟,他眼神認真,像要說什麽很重要的話,一字一字重擊在她心房。

他沙啞地說「你等等,我打個電話。」

嗄嗄宣元心傻傻地被放開,看他轉身走到一旁,背著她打電話,她被晾在旁邊,呆站著,熱烘烘的臉頰被風颼颼地吹,像個狀況外的傻瓜。

在他們差點擁吻時,他說要打電話,打給誰?有什麽重要的電話非得現在打不可?

當然沒有。塗季甫背著她,悄悄摸出一個信封——上頭寫著編號「2」。

是的,他這兩天都將好友的妙計隨身攜帶,以備不時之需。

問他想不想吻她?

當然想,沒一秒鐘不想,但想就可以付諸行動嗎會不會太倉促是不是不禮貌。

跟客戶提案失敗,可以重來,要是被當作冒失的色鬼,說不定就萬劫不覆,從此被她討厭,這麽關鍵、重要的一吻,他怎能不戰戰兢兢。

話說回來,好友的第一計雖讓他信服,對第二計卻不太有信心。阿法再怎麽神機妙算,也不可能算出他於此時此刻有此疑難,這時突發狀況,他若是料得到,就是神。

反正看看無妨,於是他心跳一百地拆信封、讀紙條。要命,手有點抖,第一次簽下價值千萬的合同時都沒這麽緊張。

紙條上只有兩個大字:「吻她」。

有寫等於沒寫!好歹該交代註意事項吧,例如何時該吻,該吻多久,是霸王硬上弓的強吻,抑或纏綿悱惻的熱吻。且慢,紙條背後有字,翻過來一瞧——

「什麽都不要想,親下去就對了!」

啊啊啊……烏鴉團團地飛過頭頂。還是有寫等於沒寫,可憐的塗季甫,揪著紙條微微發抖,不是因為冷,也非害怕,是因為無阻和頭昏腦脹,不知所措兼無所適從。

「總監」宣元心突然從他背後探頭。「你不是打電話嗎?這紙條是什麽?」

他嚇一跳,沒抓牢,咻——紙條被風卷走。「等等!」他伸手撈,沒撈到,拔腿就追。

宣元心不明所以跟著追,兩人從天橋左側奔往右側。他身高腿長跑得快,她也不是省油的燈,他伸手一撈,還是沒撈到,嬌小的她一撲,抓到了,整個人卻失控地往前沖向天橋的水泥壁。

塗季甫及時往前一步,當了她和天橋的墊子。她撞上他,他抓住她的肩膀,因為突然的沖刺奔跑,兩人都有點喘。

「這時什麽?」她右手緊攫紙條。

「還給我!」他急欲搶回,難得這麽粗魯,抓住她右手就想搶,抓住她右手就想搶紙條,她不還,右手緊握紙條,左手用力抱住右手。「這到底是什麽。」看他怎麽慌,難道——

「是哪個女人的電話號碼?」

「不是,快給我!」他好慌。怎能給她看到。忽然,他指向左側,「啊——那邊有只狗!」

她轉頭看,他乘機搶紙條,她發現有詐,用力舉起雙手不讓他得手,他一擡手就逮住她握緊的拳頭,她咻地把手藏到背後,馬上被他如影隨形的大手攫住。可惡,她個子太小,根本逃不出他掌握。

「拜托,還給我好嗎?」他怕弄痛她,不敢強行掰開她手指。

他著急又可憐的語氣,讓她更興起惡作劇的念頭,偏不給他,掙紮扭動。

忽然,他不動了,雙手緊緊包握她的,呼吸沈重。

他生氣了還會死放棄了?她擡頭看他,他雙眼在黑夜裏像奇異的星光,閃亮得讓她心跳怦怦,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,因為雙手藏在背後,她雙肩不由自主地拱起,剛才的前胸根本是低著他磨蹭,她自以為在戲弄他,但方才的動作根本是……

黑夜著了火,彼此溫炙熱得暧昧。她兩頰羞燙,竭力分開兩人距離,可一擡頭,柔軟的唇蹭過他下巴,聽見他銳利地倒抽口氣。他的手像火炭,烙在她腰後,他急促灼熱的呼吸,早已和奔跑無關。

她顫顫的,想柔軟的小寵物,淪陷在他強硬的環抱,內心知道,現在他要對她做什麽,她都不會抗拒……

他低下頭,尋覓她的唇,她大膽地墊起腳尖,主動將唇貼上他的。

他銜住她的唇,急切地探索她甜蜜炙熱的嘴。她像甜美的爆米花,想雨後清新的彩虹,他急切地勒緊她,緊緊貼住她,苦苦壓抑的感情終於獲得回應,他感動而激動,忘記什麽禮不禮貌、倉不倉促,太渴望她的美好,忘了平日的拘謹,就在大街上熱情擁吻。

這實在太激情了……她頭暈目眩,感到狂亂的心跳,卻分不清是誰的。她雙手緊緊攀住他頸項,因為被他熱烈需索,感覺到他為她瘋狂的情感,發現他原來這麽喜歡她,她便亢奮地融化,驕傲而快樂,暈陶陶地讓他為所欲為。他們擁著彼此,都忘了這晚還有什麽計劃,哪裏也不想去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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